第 74章蒙马特高地写生-《大道至简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    第(1/3)页
    蒙马特高地的暮色是被夕阳熬煮过的蜜糖,浓稠得能淌进人心里。橘红色的落日悬在圣心大教堂的尖顶旁,像一枚烧红的琥珀,将乳白色的穹顶染成温润的橘粉,连教堂前的石阶都浸在暖光里,每一级都泛着柔和的光晕。天空从靠近地平线的炽红,渐次过渡到浅橙、柔黄,再往上是淡淡的粉紫,像被谁用巨大的画笔细细晕染,没有一丝生硬的边界。石板路蜿蜒向上,行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,瘦长的剪影贴在青灰色的石面上,随着脚步轻轻晃动,像极了中国画里写意的线条。
    风里裹着淡淡的咖啡香、烤栗子的焦香,还有远处街头艺人弹唱的吉他声,低哑的法语情歌混着晚风,漫过耳边,带着巴黎独有的浪漫慵懒。周苓站在高地边缘的观景台旁,指尖被风拂得微凉,眼里却映着整片天空的暖。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,内搭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,裙摆被风轻轻扬起,像一朵将要飘飞的云。
    “果然没让你失望吧?”陈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笑意。他手里提着画架和画板,肩上挎着沉甸甸的画材包,额角沁着细密的薄汗,却丝毫不见疲惫。他快步走到观景台旁的空地上,选了块视野开阔的位置——既能望见圣心大教堂的全貌,又能将远处巴黎城区的红瓦屋顶尽收眼底。
    他放下画材,动作娴熟地支起画架,拧紧螺丝时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在喧闹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。接着他打开画板,铺上一张质地细密的生宣,用镇纸压住四角,纸张平整得像一片无风的湖面。做完这一切,他从画材包里拿出一支兼毫笔,递到周苓面前:“试试这支笔,昨天在画材店,老板特意推荐的。”
    周苓伸手接过,指尖蹭过温润的竹制笔杆,触感细腻,带着淡淡的木头香气。笔杆上没有多余的装饰,只在靠近笔锋的地方刻着一个极小的“融”字。“这支笔的毛是北方的狼毫混着南方的羊毫,”陈迹站在她身边,指尖轻轻划过笔锋,“狼毫劲挺,能勾出利落的线条;羊毫柔软,又能晕开细腻的墨色,刚好能兼顾你要的柔与劲。”
    周苓握着笔,指尖微微用力,感受着笔毛的弹性。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苏州画室学画时,也是这样一个暮春的午后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画案上,陈迹也是这样将一支兼毫笔递到她手里,说“画画要先懂笔,笔是手的延伸”。那时她还是个对水墨一知半解的新手,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,是他从身后扶住她的手腕,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勾勒,呼吸拂过她的耳畔,带着墨香和淡淡的松烟味。
    思绪回笼时,风又起了,吹起她颊边的碎发。周苓低头,从颜料盒里蘸了些淡橙的矿物颜料,指尖转动笔杆,让颜料均匀地附着在笔锋上。她没有急着下笔,而是抬眼望向天空,目光追随着夕阳的轨迹,将那片暖橙的色泽、柔和的轮廓记在心里。然后她俯身,笔尖轻轻落在宣纸上,像一片羽毛拂过水面,留下一道浅浅的橙红色痕迹——那是夕阳的边缘,带着最温柔的光晕。
    她的动作很慢,很稳,手腕轻轻转动,笔锋由浅入深,一点点往纸面深处加色。淡橙中混入些许朱红,再点缀一丝金黄,色彩层层叠加,却没有丝毫杂乱,反而像将整个天空的暖意都揉进了画里。宣纸上的夕阳渐渐立体起来,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晕,中间是炽热的橘红,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暖融融的温度。
    陈迹坐在她旁边的画架前,没有急着下笔。他将画材一一摆好,砚台里倒上清水,捏起墨块轻轻研磨,“沙沙”的摩擦声与远处的吉他声交织在一起。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的画纸上,而是落在周苓身上。风把她的长发吹起,一缕浅棕色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,鼻尖沾了点淡橙的颜料,像一颗小小的朱砂痣。她的眉头微蹙,眼神专注得像个孩子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画纸和天空,连呼吸都变得轻缓,生怕惊扰了这份创作的宁静。
    他看得有些失神,直到周苓画完天空的一角,抬手拂去颊边的碎发时,才回过神来。陈迹拿起画笔,在砚台里蘸了些浓墨,笔尖饱蘸墨汁,却没有立刻落下,而是先在废纸上试了试墨色的浓淡,调整好力道后,才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。
    那是圣心大教堂的尖顶,线条刚劲利落,像斧劈刀削一般,带着北方山水的风骨。他的笔触果断,没有丝毫犹豫,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尖顶的轮廓,棱角分明,充满力量感。但在尖顶的顶端,他却微微转锋,蘸了一点周苓用过的淡橙颜料,轻轻晕染开来,让墨色的尖顶与远处的夕阳遥相呼应,生硬的棱角瞬间被温柔的色彩中和,多了几分灵动。
    “你看。”周苓忽然开口,声音轻轻的,像风拂过树叶。她侧过头,指着自己画纸上的一片云,“这里的云,我加了点淡紫,像不像你在北方画的雾凇?”
    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