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章振礼垂眼看着手中的笔。 不得不说,这与他想得不太一样。 从字帖为切入口,他可以讲笔锋、结构、轻重,这本是他擅长的部分,即便需要藏拙,浅显讲几句也足够应付“外行”的陆夫人了。 时间有限,原也不可能长篇大论,适当讨个巧,之后再寻由头说旁的事情、也不算太突兀。 可不管怎么说,章振礼都没有上来就拿起笔的想法。 偏陆念不按常理出牌。 这让事事喜好准备俱全的章振礼不太舒服。 “你……”章振礼蹙眉,把笔往那青釉笔架上一放,想把主动拿在自己手中,“便是临摹,也要先做观察。” 陆念问:“章大人不写?” 问完,也不等章振礼回答,陆念自顾自往下说:“既不写就都收拾了,这桌子还留着吃酒呢。 我母亲的字帖,我哪怕临成了鬼画符,她也不会笑话我。 轮得到章大人在这儿莫名其妙笑一声吗? 你要不是郡王爷的客,今晚上没你一口酒喝。” 说话间,手上也快,纸张叠了、笔入笔洗、砚台盖上,顷刻间一张满满当当的桌子收了个七七八八。 章振礼看着陆念,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嫌弃劲儿。 嫌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 这一想,章振礼不自在地抿了下唇。 陆夫人愿当耗子,他章振礼可不是狗! 偏他有试探的目的在,哪怕看不得陆念这阴晴不定的脾气,也只能强压了火气,退一步赔了个礼。 “确实没有笑话夫人的意思,”章振礼道,“也没有拿乔的想法,确实是不熟悉令堂的字,不敢贸然下笔。 夫人可以描鬼画符,我一外人,又是晚辈,提笔临摹需得慎重。 需得观察字体,有了判断,才能下笔,否则也是对令堂不敬。” 陆念打量了他两眼,没说信不信,只把那收拢的字帖又取了来。 毕竟是亡母遗物,她递过去时不似塞笔那般粗鲁,称得上是双手送上。 “章大人既如此有心,那就仔细看看、观察一番,好叫我知道内行人临摹是个什么样的。”陆念说完,拿起笔洗出去倒水。 章振礼被她单独留在屋子里,只得翻开字帖来看。 他爱好书道。 这么多年,传世的大家之作,当世的有名作品,能收拢来赏析学习的也都收拢了,但确实是头一次看白夫人的字。 不得不说,字是好字。 能得皇太后夸赞的,必然有她的独到之处。 白氏夫人的字,一眼看着端庄,仔细辨去飘逸,很有滋味。 都说字如其人,章振礼没有见过白夫人,但能从她的字多少看出些性情。 当然,陆念的字也是一样。 张牙舞爪、随心所欲,像极了她那出其不意的性情。 于章振礼来说,临摹白夫人的字不算难,只学个形就更简单了。 指尖沾了水,以手指作笔,章振礼在桌面上尝试写了两字。 等陆念进来时,他就又一把抹去。 陆念看在了眼中,嘲道:“章大人要求高,怕写不好失了敬意,这才连一眼都不敢给人看?” 如此激将,她高兴了就说,并不指着章振礼上钩。 章振礼正要为那桌上抹开的水雾说两句,陆念看都不再看,只把笔洗放回了博古架上。 步步为营的谨慎不适合她,也不适合对付城府深沉、自傲自矜的章振礼,反倒是时真时假的乱拳,叫章振礼不好判断她的底细,才更适合她。 陆念不看不听,章振礼却也不好当真不说:“指尖试写来的总不及用笔。” 闻言,正收拾着博古架上物什的陆念倏然回过头来,侧着的身子旁是文房四宝。 笔筒里插着四五只笔,笔挂上还垂了三只,旁边收着三块墨,架子下层、陆念手指的方向是几刀纸张。 “内行人当真讲究,”陆念笑了起来,道,“狼毫兔毫?白鹿玉版?松烟油烟?难怪章大人不肯落笔,原是看不上我这儿的笔墨纸砚。 也对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 那可真对不住,是我为难章大人了,毕竟都是些给小囡抓笔玩闹开蒙用的,自比不了章大人平日用惯了的那些。” 章振礼:…… 书道讲究虽多,但那些都是锦上添花,从没有哪位善书的、少了惯用的文房就大失水准的。 这个道理,章振礼不信陆念不知。 陆念就是明知还故意挑刺,就为了他先前的那一声不算“嘲笑”的笑。 这人记仇、小心眼、锱铢必较,想一出是一出。 此前听闻再多,也只有在亲身接触之下,才晓得这人比传闻里、比去年在顺天府后衙听到的那些动静里,更自说自话,更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行事。 他想照着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想法来应对陆念,陆念根本不会配合。 她随时都可能一脚把椅子踢翻。 只要她想。 章振礼琢磨着,他或许应该改变一下方式。 陆念上前摊了手,道:“既这儿的文房都入不了章大人的眼,我母亲的字帖也请还了我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