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悬崖边-《破茧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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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游怀瑾没有说话,可是慢慢靠到椅里,他眼神深沉地望着她。
    这样?凝视半晌,才徐声开口:“如果你是我,你会同意?吗?”
    “我永远不会是您,”夏鸢蝶轻声,“所以?您的答案,我不知道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当年的事情,无论是资助,还是借款,我对您的感激与感恩都难以?言尽,在最?后答应您的那件事上——”
    夏鸢蝶声音涩停,她垂眸,像是一次呼吸后才压下?情绪:“对不起,我恐怕没有办法再信守当年答应您的、不再与游烈见面的事情。”
    游怀瑾抬了抬眼,无声望她。
    夏鸢蝶说完也没有抬头,她坐正,然后朝游怀瑾欠身:“最?后一笔借款和利息,我在上个月已经打?到您的账户里,我知道这还不清您对我的援助恩情,原本是应该在还清之后拜访您的……但我没办法说服自?己见您,请您见谅。”
    茶室里寂静无声。
    夏鸢蝶听见自?己的心跳慢慢趋稳。
    将心底的话全盘托出后,她反而?有些迎接审判的释然。
    ……也或许是一种彻底而?麻木的无耻吗?
    夏鸢蝶在心里自?嘲地笑了下?。
    而?就在此刻,她听见安静茶室内仿佛错觉的一声:“你的还款,不是打?给了我。而?是游烈。”
    “——”
    夏鸢蝶僵停。
    几秒后,她才难以?置信地抬头:“什么??”
    “当年给你的那笔钱,游烈几年前就以?你的名义还给我了。”游怀瑾停顿,像浑不在意?,“你以?为,你大二时候,收到我助理给你的那个还款账号,是我让他给你的?”
    夏鸢蝶呼吸都滞住,眼神轻颤:“不可能,我没有告诉过游烈……”
    “他早就知道了。我告诉他的。”
    游怀瑾似乎想起什么?,低哼了声,这是夏鸢蝶进来见他以?来,第一次在游怀瑾脸上看到一点没有掩饰的薄怒与讥嘲。
    他冷冷低了眼,看向指节下?的实?木扶手,叩了叩:“如果我不告诉他,那你可能已经见不到现在的他了。”
    “——”
    夏鸢蝶想问游怀瑾是什么?意?思?,却觉得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浸着水醋的棉花,堵得死死的,让她出声都没法,整个胸口被酸涩闷胀的痛意?塞满,像是要炸开了。
    游烈怎么?会知道。
    甚至他知道得那么?早。
    “你不要误会,我告诉他这件事,不是因为你,而?是因为他还是我儿?子,我不能彻底放弃他。”
    “…放弃?”
    “游烈应该没告诉过你吧,他大一下?学期差点就要被退学。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,不去上课,只知抽烟,喝酒,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,像是打?算把自?己彻底烂在国外。我不可能放任他那样?下?去,但我救不了他。”
    “好在……你可以?。”
    游怀瑾语气轻易得,像是说一个外人的故事,可那些话犹如一刀刀狠狠扎进夏鸢蝶的心口里。
    “于是我告诉了他原因。将来有一天你要是遇见他过去的同学,可以?听他们讲讲,游烈是怎么?从一种疯狂,转变成另一种极端相反的疯狂。”
    游怀瑾看向夏鸢蝶的眼神有些奇异:“那几年我几乎不认识我的儿?子了,他似乎可以?为了你,改变任何事情、也能妥协任何事情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夏鸢蝶终于再撑不住颈,她颤着呼吸低下?头去。
    十指在膝上攥得生紧、颤栗,指甲扣得掌心像是要掐破了,却抵不上心口幻觉里汩汩淌血的万分之一的疼。
    她颤抖着阖上眼。
    她真的什么?都不知道、她像是一个傻子一样?……她怎么?可以?什么?都不知道?
    “人的履历么?,再难捱也不过是一两?行字。所以?你或许了解,他本科学分修成毕业只用了两?年半,但你可能不知道,毕业那年,他就拿到了北城航天测控研究所的邀请。”
    “——”
    夏鸢蝶顾不得眼睫上沾着的泪珠就猝然抬眸:“那是他最?想去的研究所,那他为什么?要放弃?为什么?还要创立helena科……”
    话声慢慢低下?去,她带着难抑的颤栗,停在游怀瑾深望着她的那个,似笑而?更叫她寒栗的眼神里。
    游怀瑾靠在椅侧,正准地对视着她。
    “是啊,我训斥,责骂,劝导,那么?些年都没有用,拧不过他一心朝着他梦寐以?求又理想主义的路上走……你说,他怎么?会亲手放弃了那座研究所的邀请,去到他原本最?厌恶的生意?场上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他放弃了他的梦想、因为谁?
    因为你。
    在只隔着茶海的距离下?,游怀瑾看得清晰无比。
    面前长大了的,却依然年轻也更漂亮了的女孩,从进门后,眼底垒起的那座看似坚实?不可摧解的壁垒,就在他这几句话间颤栗,摇晃,布满裂隙。
    游怀瑾和游烈不一样?。
    他从不惮她心碎。
    于是游怀瑾缓声:“夏小姐,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,你已经毁过一次他的梦想了。”
    像轻飘飘没怎么?用力的一把,他残忍地推在了那座壁垒上。
    “而?今pre-c+轮融资的成功与否,将决定helena科技的命运。只要何家?不松口,融资进展僵持,他的公司财务就一日?比一日?捉襟见肘,而?‘逢鹊’的再次发射一旦崩盘,那他七年心血就会全数破灭——夏小姐,你要再次亲手将他的梦想付之一炬吗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夏鸢蝶终于看见,那幅貌似温和美好的画卷展到画轴尽头——
    冰冷锋利的匕首泛着寒芒,刺向她心口。
    夏鸢蝶的手蓦地攥住。
    哪怕幻觉里鲜血淋漓,她仍不肯放手,只抬起微栗的眸,声音喑哑下?来:“游叔叔,你想说什么?,直说吧。”
    游怀瑾眼底略有异色。
    他原本以?为,说到这一步,面前女孩早该崩溃难抑。
    看来这七年里,她比从前坚强更甚。
    那看来,最?后半步,他不得不退。
    于是原本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套,游怀瑾指腹摩挲,像是妥协似的和声道:“只要你说服游烈,让他和何绮月订婚,之后你们再如何发展,我绝不再干预。”
    夏鸢蝶牙齿轻慢咬合:“订、婚?”
    “何得霈不是好糊弄的,连一场订婚典礼都没有,他怎么?会愿意?将女儿?和仁科集团都托付给游烈?”
    “…到底是给游烈,还是给您呢。”
    夏鸢蝶终于还是没能压下?这句。
    游怀瑾眼神微晃,随即笑了:“夏小姐,你要清楚,我终归只有游烈这样?一个儿?子,我的一切,也终究都是他的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由亲手造成helena科技半面困局的游怀瑾来说这句话,夏鸢蝶只觉得入耳都有些讽刺。
    她紧掐着早就麻木了的掌心,低下?头去。
    helena科技的危局,即便是在今天刚结束的航天工程专业学术交流会前,她也听过航天院系的陌生教授们闲聊提起。
    她知道,生意?场上的利益连结从未少?过。
    可是游烈不该成为那样?的砝码。
    游怀瑾的话让她恼火甚至是愤怒,可一旦想到这座像是悬崖边的跷跷板的另一头,承载着的是helena科技,是游烈这七年来全部的心血与梦想,她就只敢死死抱压着这边的翘板,拼尽全力也不敢叫它?半点滑落。
    “游叔叔,”半晌,夏鸢蝶终于轻声答了,“你高估我了,我没有那样?的能力去说服游烈。”
    游怀瑾眼神微冷:“是没有,还是你不想?”
    “我没有,也不想。那是游烈的人生,他要怎么?选,那是他的自?由和权利,我绝不会再像您一样?傲慢地轻视他的内心,自?以?为是地替他做不知道是否会伤害他更深的决定——”
    夏鸢蝶从颤声到慢慢坚定,她咬牙抬眸。
    然后望着游怀瑾,在他意?外而?皱眉的神色前,眼泪尚未干的女孩勾起一个有些涩然的笑:“是您刚刚坐在这里,亲口告诉我的啊。”
    “告诉我七年前,我以?为我为他好而?做出的那个决定,有多残忍地让他快要陷落进万劫不复的地狱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游怀瑾轻眯起眼,带着近乎陌生的眼神,他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打?量起面前的女孩:“你难道不怕他——”
    话声未竟。
    “砰!”
    沉重的木质推拉门,被一只苍白得泛起霜冷的手握上,狠狠撞楔入嵌在墙内的框体。
    带着急促跑步后的沉重喘息,游烈曲着长腿停在门前,眸子濯黑地冷。
    额发被汗意?浸得半湿,他指骨紧扣得门扉欲裂。
    夏鸢蝶陡然回神:“…游烈?”她从茶海后惊坐起。
    而?直到此刻,才有慌乱急促的跑步声从他身后的方向追来,以?之前助理为首的三道黑西装的人影沉色而?尴尬地停在游烈身后。
    “抱歉,游董,我们没拦住……”
    游怀瑾拧眉,摆了摆手。
    而?游烈浑然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,黑色卫衣下?胸膛剧烈地起伏过后,他就沉着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眸,一声不发地抿紧苍白锋锐的薄唇。
    他踏入门内,走到茶海旁,握住椅前女孩的手腕,将人拉向外。
    他握着她手腕的指骨滚烫,竟然还带一点不知原因的微颤。
    夏鸢蝶心慌,又不能在这里问,只好任他拉着向外。
    在游烈将要迈出那道门时。
    身后,游怀瑾冷声:“就这么?把人带走,你不想问点什么?吗?比如,她有没有答应我的什么?条件,有没有再次弃你而?去。”
    “——”
    游烈停住,捏着女孩手腕的指骨像是无意?识地抽紧。
    夏鸢蝶也随之轻栗。
    但游烈最?终都没有回头,他只是垂睨着眼,声线冷沉至极:“你再敢,私下?见她一次……”
    游烈拉着夏鸢蝶,踏出门:“那这辈子,到你死我都不会再见你一面。”
    “不信你就试试。”
    “——!”
    木门被狠狠掷合。
    游烈拉着夏鸢蝶,一言不发地踏过走廊。
    掠过那些面色僵硬的助理和安保,他捏着她的,从修长指背到腕臂,冷白皮肤下?紧绷起长而?凌厉的脉管,像是蓄积着什么?骇人的亟待爆发的情绪。
    两?人一路下?楼,走出茶舍。
    游烈没有带夏鸢蝶去街口大道,而?是拉着她,霍然转身,进了茶舍楼后崎岖的街角巷陌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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