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为此,魏县令搭上了湖广都指挥使苏鸿涛的线,正二品的大官,号“案山先生”,平日里下官拜见,都要规规矩矩喊一句“案山公”,湖广教乱,于当地为政官员而言确是遭不幸之事,可祸兮福所倚,于案山公,以及搭上线的魏县令而言,却未尝不是一大幸事。 魏县令慢悠悠地揭盖看酒,仍继续扇火,问道: “那几家都敲打过了?” “叔叔,都敲打过了,我们一上门,罗了点罪状,再明明白白写明了前年的借款,他们就都乖乖交钱,斗胆拿了点钱,请了几位兄弟喝酒。 不过,就是有个别几位硬骨头,跟我们玩虚的!几个兄弟都劝我把他们拿了下狱,待个几十上百天,他们扛不住。”邵泊快言快语。 魏县令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,道:“你觉得如何?” “要我说,真该拿了下狱,逼人交钱,反正教乱后论功,也能盖过去。” 魏县令转头把扇子放到按脚的婢女手上,吩咐道:“抽他。” 婢女一愣,但见魏县令面色笃定,还是颤颤接过团扇,朝邵泊面上一抽。 这一下不痛不痒,却极具羞辱,邵泊话止在嘴边,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。 魏县令问道:“可知错了?” “…泊儿不知。” 魏县令从婢女手上夺过团扇,亲自起身狠抽一下。 啪! 脸上多了条浅红的扇柄痕迹。 邵泊脸旋即涨得通红,出声道:“请叔叔明说。” 魏县令摇摇头,冷笑了声,坐回亭里问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我也是做商起家?” “自然…知道。” “那你叔叔做商时后面有没有官护着?” “…有。” 话点到这份上,邵泊旋即恍然大悟, “泊儿错了。” 到底这外甥不算蠢,只是当吏当多了,眼界有限,魏县令轻摇团扇,把事拆解一遍,点播似地说道:“人家也是商,人家也有关系,你怎么敢担保,哪一条关系不会把你给整下狱?” 邵泊小声道:“泊儿只是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,以功盖过。” “现在是非常之时么?白莲教打进京城去了?他们闹破天了也就在湖广!还以功盖过?若我做此事,苏公自会保我,但你又是谁,苏公认识你么?苏公的门房都不知你是哪路猪狗。” 邵泊被训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,继续道:“叔叔你会保我…” 魏县令冷笑道:“那你怎么知道,我就一定会保你,而不是卸磨杀驴。“ 话音甫落,寒风一吹,邵泊被惊得冷汗齐齐冒出脖颈, 魏县令见他不再辩驳,叹了口气,颇有几分苦口婆心道: “不是给大人物担罪,就不要冒罪,锦上添花,人家不会念恩,还觉你是个包袱,唯有雪中送炭,才会感恩戴德。板上钉钉的事,不要急于求成,稳中求胜的事,就要宁败毋乱,你没见过世面,不懂这些道理,我现在教你,你听懂了,以后再落魄也能混口饭吃。” 不管忠言是否逆耳,邵泊如今也没有摇头的资本。 魏县令也见他多少听不进去,没有亲身经历,许多道理看也看不明,便冷声道:“总之,那些富户,如无必要就不要硬来,而那些借了钱的穷户,该捕的捕,该下狱的下狱,就押着他,他要升堂我会压下去,给富户们看,杀鸡儆猴。” 如今邰阳县的格局就是这般,穷户们下狱,富户们敬钱。 魏县令这时忽地想到个硬茬,道:“严娘子那边,法师过几天便会到,这妖鬼一除,你便立刻把她押来下狱,断不要拖沓,损了县衙追款的决心。” 邵泊重重点头道:“是。” “喝口热酒,出去吧。” 酒已温热,魏县令倒下一碗热酒送去,自己则自斟自饮,赏过婢女们白中泛红的脖颈,再抬头上月。 天上有月,身侧有美人,何其乐哉。 做商时常常提心吊胆,打点一路“阿难迦叶”,都不敢心安理得享受,他之所以愿补缺做个县令,便因走南闯北的商贾生涯里明白个一等一的道理——做商哪有做官挣钱安心。 三年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。 “父母官啊。”魏县令叹了一句。 何为父母官?便是过来给一地百姓当父母的,管理教化,主持公道,都是父母之责,既然如此,那么国事艰难,加收重税,也不过乎补贴家用罢了。 这般一想,他不明着逼钱,倒也是宅心仁厚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