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陈易远眺起来,回忆着道: “剑道是座高山,奇险危峻,上山的路虽多,但越到之后,便越是狭窄陡峭,仅容一人走过,正因如此,她回头一望,便见许多人站在山下,平白仰止,人手中有剑,却并无上山的心,而她有。” “高山…” 呢喃这二字,闵宁从中隐约体会到什么,指尖微颤,这酒鬼连酒液洒落都未曾察觉。 “她说…她登上高山了。” 闵宁不由问:“那山上有什么?是剑吗?” “没有剑,没有刀,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,她说得很玄乎,” 陈易一笑,像是觉得可笑,便道: “…天空,一望无垠的天空,除了她和天空以外,什么都没有,慢慢地,连她也没有了,只剩下天空。 所以那一刻, 她站在了山巅上。” 陈易回忆着周依棠说这话的情形,他首先记起的不是周依棠的平静,而是她光滑如雪的臂膀,以及微微翘起的美妙弧度,嗯…这些话都是事后说的。 她说过玄而又玄的话很多,他本来不怎么记住这些话,只是那一夜跟她很是融洽,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柔肠就更显动人。 只是其后,留给陈易的便唯有深深的漠然,轮回转世成爬满山林的葛藤,纠缠如斯,直至下一世都未曾全然化开。 “她说,她的剑太小,天地太大了。” 陈易回过神来,继续道: “那时她手中无剑。” “手中无剑,心中有剑?” 闵宁回过神来,出声猜测。 著雨曾说过,自己偶尔也能做到手中无剑、心中有剑。 这样一看,周依棠说的虽然玄虚,但也绝非难以抵达的境界。 “不。” 陈易摇了摇头, “是手中无剑,心中也无剑。” 闵宁瞳孔微缩。 她的指尖旋即颤抖起来。 心潮数次澎湃,她兀然想要出剑,好似出剑足够多,便足以攀登到这种境界,然而待她冷静下来,却又发现出剑越多,反而离这种境界越远。 唯有看到天空,才知自己站在山巅。 “无形无相亦无我。”闵宁顿了顿,“是吗?” 陈易也不知如何回答,自己从未抵达过那般境界,或许杀死药上菩萨时,曾离得相当之近,只是在这之后,却又拉远了起来。 闵宁也知道陈易无法回答,吐了口气,剑道终归是要自己悟的,她捧碗喝了口酒。 抵达周依棠那般物我两忘的心境,方才能活下来,想要破去吴不逾的剑,又是何等的天方夜谭? 闵宁不知道,只是默默垂眸思索。 忽地,陈易凑到她面前,直见他直直看着她,轻笑道: “吴不逾纵有天大的剑道,我都能破开。” 闵宁看了他一眼,知道他这句话无非宽慰,像往常一样。 她正想回应,却又觉他似深邃的漩涡…… 话语卡在吼间,最后,她摇了摇头。 陈易一时停住,错愕片刻,类似的话他说过许多遍,闵宁每每都是点头。 她…变了吗? 近一年过去,她应当是变了,陈易莫名奇妙地没了话。 他只能低头喝酒。 一年分别,闵宁进境得极快,如履平地,离了京城,猛虎脱笼入江湖,所见的天地更是宽广辽阔,本来就会变,也本来该变…… 片刻后,陈易勾起笑着开口:“武功会改变人的秉性,天生悲悯会变得杀人如麻,嗜杀如命亦有可能立地成佛,其实武功跟银子、权势、情爱都不无区别。又或者说,死物也会轮回转世,银子成了轻功,权势成了硬功,情爱成了剑法,把人的秉性给变了。” 哪怕闵宁再怎么变也好,他总得接受她。 她到底是他爱的人。 闵宁沉吟片刻,忽然一句:“可是,心就在那里,又怎么能变呢?” 陈易先是疑惑,而后定住原地。 厚厚黑云压在天穹之上,整座山都被压低数分,树影混成一体,团团围绕在陈易四周,连雷鸣亦被浓郁黑云吞没。 黑云压城城欲摧。 “我心仍在。”闵宁凝望着他,“如此,你又去哪了呢?” ……… 林风匆匆拂过绝剑窟,陆英抱着双腿坐在原地,低垂下头,怔怔失神。 做了场梦,虽被陈易撞见略有尴尬,但幸好误会解除了,陆英这般想着,抬眼又间天色暗沉,阴云密布,隔绝天与地之间,她盯见孤零零飘落的枯叶,不禁想到梦里陈易要跳崖的身影,又想到自己不留情面的回拒。 他不会寻个地方跳崖了吧? 陆英摇了摇头,想把杂念晃出脑袋,来到山崖边上。 隐约雷鸣滚动黑云,漫无天际的暗沉仍旧漫无天际,她回绝陈易时,后者转身离去,面容没入到了黑暗里,像是坠入到深渊一般,再也不见了。 窟中刀剑划痕仍旧凌厉,沛然剑意随风而起,顷刻间木石飞舞,似在咆哮怒吼,然而…陆英却隐约听见寂寞的啜泣。 刀剑仿佛将她团团包围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