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伍子胥在舟上担心船夫出卖,要将价值百金的佩剑送给船夫,不曾想船夫不受,并怒而直言他是敬佩伍子胥的为人,才载他过江,他连楚国的千金都不受,又岂会受伍子胥的百金?” “…后来呢?”老船夫的嗓音有点发抖。 他的眼角余光看见,那人已把手放到了刀柄上。 “后来,那船夫把伍子胥送到江岸后,拔刀自刎,为他掩盖行踪,伍子胥羞愧难当。” 老船夫听到那人慢悠悠道: “古人气性之刚烈,实在心神往之, 就是…不知今日我是不是伍子胥呢?” 老船夫打了个激灵,赶忙拉扯棹竿,拼了命地去划,小舟一下就胜过了湍急的河流,不再飘向江中小岛,反而朝着江岸猛冲而去。 与此同时, 小岛上的喜鹊阁谍子透过枝叶,看见那艘原本要飘来的小舟突然改道,一下明白了什么。 “那条船怎么改道了?” “会不会那条船上就是陈千户?!” “放出鹰隼,让座主警惕!” …………… 早在陈易入城之前,喜鹊阁便派人乔装之后,跟一众渡口的船夫通过了气。 一人都给了些碎银子,让他们注意有没有人是用北心钱庄兑出来的钱。 若有发现,便把人载到江中的小岛上。 而那老船夫便是其中一人。 陈易判断得不错,他并不是喜鹊阁谍子假扮,许多东西都可以骗人,但时间磨砺下带来的细节却骗不了人。 瞧见陈易的手放在刀柄上,老船夫拼了老命划船,后悔自己接了这单要掉脑袋的生意。 小船闯进了江岸,一大圈芦苇划过船壁,老旧的船舱冒着嘎吱嘎吱的响声,这小船差点撞到了岸边礁石上。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,老船夫扑通一声,跪了下来: “饶命、公子饶命,老朽、老朽不是故意。” 陈易沉默不语,心中思量忖度。 老船夫从怀里摸出陈易给的十文钱,恐慌间一枚铜钱滚落,他一手堵住,连着把钱推上前来: “公子、钱、钱都在这,不收你钱…不收你钱……” 看着惶恐的老船夫,陈易没有说话,但手从刀柄上挪了开来,越过了他: “送你句老话吧,防人之心不可无,害人之心不可有。” 老船夫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响头,看见陈易的身影远去,他抱着那十文钱,正要收入怀里。 倏! 弩矢自林间掠来,陈易险而又险的偏头一躲,就见刹那间洞穿了老船夫的头颅。 老船夫抱着那十文钱,死了,身子倒在撑了一辈子的小船上,寒风一吹,就往北姚江飘去。 陈易的汗毛倒竖,若非上清心法,死的就是自己,只见林间窜出了三三两两的身影,为首的正是喜鹊阁座主笑鹈鹕! 喜鹊阁封锁水路,除了江上的小岛之外,江岸亦会安排人手,而且,笑鹈鹕估摸他不会栽在船夫手上,于是亲自来到这北姚江边潜藏。 果不其然,他猜对了。 笑鹈鹕摸了摸下巴,瞧了瞧陈易道: “好久不见。” “才刚过两三天。”陈易不急不缓道。 “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,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娘娘说将你活捉亦可,杀了亦可,但我想活捉,想来也多些功劳。” 笑鹈鹕说完之后,咳咳地笑了两声,像是在笑,也像是呛水后的咳嗽。 陈易勾唇道:“好啊,来追我。” 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顷刻拧身,身如电闪般纵身朝飘远的小舟跃去! 二品之下,寻常轻功无法一跃这么远,但陈易一手掐着御风法诀,身跳到半空中时,劲风袭到身后助推一把,他稳稳落在了小舟上。 “放箭!” 几乎是同一时间,弩矢就穿碎船舱,穿风而过,木屑纷飞,砸得水波潋滟,陈易以炁御物,将老船夫的遗体撑了起来,堵住舱门。 箭如雨下。 弩矢不断穿刺在遗体上,还未凝固的血液溅流而出。 风吹船动,陈易的手势未变,元炁滚滚流动,震得衣领翻飞,而小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江岸越来越远。 笑鹈鹕不可能就这样放他离去,让人放出鹰隼报信之后,一头就扎入到江水之中。 岸边的喜鹊阁谍子停了箭,就见笑鹈鹕如鱼鹰一般,水中激射而去。 而一众谍子在岸边放船,撑竿而去,追着陈易那条小舟,陈易的御风诀影响到的不只是陈易自己。 江水湍湍,白茫茫的浪花一簇接一簇,陈易船艺不精,但架舟顺流而下何其简单,他见箭矢停歇,拧过头就看见笑鹈鹕的身影。 “哪里跑?!” 只见笑鹈鹕气劲外放,整个人从浪花窜出,持着短剑一跃而起,朝陈易骤然砸去! 轰地一下,剑锋砸到船上,小舟像是草鱼坠水,“噗通”地剧烈摇晃,浪花一卷荡开一卷。 陈易提刀斩去,刀锋划过,狭小的船如刀切豆腐边划开了瓢,风呜呜吹过,坠到了江面飘浮,无杂念斩过浪花,江水上拉起一条白线。 笑鹈鹕的身影猛地后退,刀锋离他不过一线之差,他一下就往后跳回到了水里,靠着水流偏开了一大段距离。 陈易低头一开,船板上洞穿了个大洞,江水奔涌着冒出,小舟开始摇晃不定。 几乎是思路掠起之时,陈易便当机立断地横刀一斩,将小舟冒出大洞的那侧斩断开来,小半截小舟被水流冲远,而他脚下的半截小舟又浮了起来。 笑鹈鹕如鱼得水,顺着北姚江直追陈易,他的真气像是鱼鳍般破开一圈浪水,又让后一圈的浪水助推前身,这与他修炼的内功《水江游龙功》有关,这是专门培养水下刺客的功法。 笑鹈鹕是其中的佼佼者,这是他自己跟陈易聊天时谈到的。 随着顺流而下,江水越来越急,笑鹈鹕又一次跳起,似捕猎般破空朝陈易刺去。 说是想活捉,但杀手往往想的是杀人。 陈易不可能让他再把半截小舟弄沉,一步踏到断裂处,抬刀而上。 刀锋划空,浪花被扯碎开来,迎着寒芒,笑鹈鹕的身影极其诡谲地一扭,竟贴着刀锋而过,他的脸颊被刀罡擦出血花,但好似不知疼痛为何物,他钻到了陈易的手臂之下,一剑就抄陈易肋下戳去! 杀意凌然,衣袖因劲风翻滚,陈易指尖微抬。 笑鹈鹕脸色骤变,瞬间拧身,只见一剑从老船夫的身下掠出,差点就从背后将他洞穿。 他侧身一坠,又入水中。 陈易从笑鹈鹕反应过来的动作中意识到了什么——宫里已经知道他道武双修。 过去无往不利的以炁御物,此刻不过是普通杀招中的一环。 水中的笑鹈鹕像是最精明的猎手,他不仅能紧跟住激流中的陈易,哪怕那一众喜鹊阁谍子都都跟他拉开了距离,而且他随时都能从茫茫江水中掠出,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击致命。 陈易面色凝重,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江水。 厮杀仍在继续,一众喜鹊阁谍子早已拉得极远,但笑鹈鹕却不曾放弃追逐,他看得见,陈易的小舟愈来愈残破不堪。 要不了多久,陈易就会沉到水中。 沉到他老相好北姚江的怀抱里。 那就是他的天下。 他顺着水流,数次骇然出手,陈易也连番化解,二人的距离不曾拉远,那艘摇摇欲坠的小舟,像是不堪辱玩的猎物,水流冲刷中难以为继。 哗! 剑锋又一次与陈易擦肩而过,但四品高手的庞大气力却斩开了一道豁口! 小舟的船头往前一栽,往下沉去。 陈易纵身一跃,小舟被踏入水中,老船夫的遗体也彻底沉没,而笑鹈鹕此刻抓住机会,乘着水流一剑刺向无处应力的陈易。 然后,他就看见了一道雷符。 粗壮的雷霆袭掠而出,砸在了浑身是水的笑鹈鹕身上。 陈易跳在半空无处应力,而他乘水流上去又何尝不是?笑鹈鹕噗通一声坠回到水中,水导电势,浑身不自然地抽搐起来。 道门的雷法除去能杀妖鬼之外,往往只对作恶多端、杀孽过多之人有效,而且不至于致命,毕竟雷法是至阳至刚之物,而寻常人身上不会阴气缭绕,故此江湖上才有道士不善厮杀的共识。 但对于陈易这道武双修之人来说,雷法是个极好用的辅助手段。 笑鹈鹕的身影因电而抽搐麻痹,出现滞涩,陈易此刻一头扎进水里,一掌拍刀,直刺而去。 刀尖破开水流,要洞穿笑鹈鹕心窝,后者的求生本能极强,猛地抬起短剑,挡下了这一刀。 刀剑交加,由下而上震开荡荡水波! 水流冲刷着陈易,他极力控制身体,运转真气,若不在此时杀死笑鹈鹕,那就将毫无胜算。 笑鹈鹕见身影杀来,极力拧动僵硬的身体,短剑一划,破开一条水线。 陈易侧身一躲,又是一刀,朝笑鹈鹕脖子斩去。 千钧一发之际,笑鹈鹕的短剑及时变招,反手一斩,剑尖撞在了刀锋中段,两位四品高手交锋的庞大巨力震荡而来,因雷电而无力的他,听见咔的骨裂之声,手臂顷刻骨折,短剑脱手而出,陈易的长刀震荡出去,划开大波。 二人间的距离很短,陈易来不及再一刀斩去,水中拳脚又难以施展,只见他反身一扭,双手绞住了笑鹈鹕的脖子,要把这四品武夫生生绞杀至死。 浪花不断冲击,笑鹈鹕奋力挣扎,双腿猛蹬,时而闯出水面,又时而坠回水中,然而陈易的却把他越绞越紧。 “放开…放开我…呕、哇…放开…” 笑鹈鹕越来越喘不过气来,他奋力拍打起陈易,拳脚之下,震荡得水波震震,陈易的喉咙涌出一抹鲜血。 但陈易并未放手,手臂竭力绞着脖颈,他感受到笑鹈鹕纤长白皙的脖颈越收越窄。 水流冲击后背,陈易不知自己会被冲到哪里去,他只知道现在不能放手。 笑鹈鹕求生欲强烈,他死命拍打陈易,口齿不清地嘶喊: “不要杀我…不要杀我……我们聊过天的……” 陈易一言不发,不知是喉咙里的鲜血作祟,还是不想回答。 “我们聊得好好的、聊得好好的……那些晚上,我们不是…聊得很好吗?” 笑鹈鹕的声音渐渐沙哑,他的吐气进气越来越少,喉咙里不断淹进江水, “我是…浪里白条啊……” 他拼命地挣扎,拼命地求生,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单调,越来越呜咽。 浪花一簇簇拍打着他,他的脸颊失色苍白。 他的双手渐渐无力,在北姚江里,连划开江水都做不到,只能在水中不停地摇头,似在乞求。 陈易的脸庞在水中浮起又沉,早已被汹涌的北姚江捶打得不成模样,但那双手仍然绞紧着笑鹈鹕。 轰地一声。 他的身影在水流中往江边撞去,正中巨石上,陈易这时再也经不住疼痛,无意识间松开了手。 意识到这一点,他几乎下意识地提刀斩去。 刀斩在一动不动的尸体上。 笑鹈鹕的脸已惨白,双目空洞又怔怔地看着前方,死不瞑目,脸上不再有笑。 陈易拾回了冷静,吐出一大口水,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入到水里,掩盖住自己的行踪。 直到这时,喘回一口气,陈易才终于擦着脸喃喃道: “聊得是很好,可你不死,我就要死,还是死了更好。” 陈易还记得,在那演武院子里谈天的时候,笑鹈鹕总是最奉陪的那个,他乐呵呵地自卖自夸,叫嚷着什么“浪里白条”。 他曾拍着胸脯说北姚江是老相好,陈易想起这事的时候,他的遗体已被老相好淹走了…… 试着写出那种凶险紧凑的感觉 (本章完) 第(3/3)页